冰水浸透的小红棉袄沉甸甸的,一个汉子赶忙用自己的大棉袄把孩子紧紧裹住,抱在怀里拍着背:
“好孩子,好孩子,别怕别怕,咱到家了,到家了!”
陈光阳被另外两人拽着胳膊拉上硬实的岸边泥地。
他刚沾地,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直接一屁股瘫坐在冰冷的泥地上,浑身湿透,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落汤鸡。头
发还在往下滴着冰珠,砸在泥地上晕开一个小坑。
后背被浮冰划破的地方,丝丝缕缕的痛感这才清晰地反馈到麻木的神经里,随着每一次沉重的呼吸,撕扯着筋肉。
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白雾在冷风中急喷。
冰冷的江水似乎把肺子都冻透了,每一次吸气都像拉风箱,带着刺痛的嗬嗬声。
他顾不得自己,抬眼看着被棉袄裹紧、还在呜咽哭泣的小丫头,哑着嗓子问:
“孩…孩子…没事儿吧?”声音带着水泡音似的嘶哑。
“没事!大哥,托您的福,丫头呛了几口水,冻着了,还有口气在!”
抱着孩子的汉子声音发颤,眼圈都红了,激动地对着陈光阳连连点头。
这时,人群分开一条缝。一个穿着藏蓝色中山装的老者,几步抢到了抱着孩子的汉子身前。
老者年纪瞧着五十开外,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鬓角已经花白。
脸上是惊魂未定后强压下的焦急,眼神在看到孩子还活着的那一刻才剧烈地波动起来,满是后怕和失而复得的激动。
他身上的中山装质地很好,领口扣得严丝合缝,但此刻脚上的皮鞋沾满了河岸的泥点。
“妞妞!妞妞!”
老者蹲下身,颤抖着手抚摸着孩子冰冷发青的小脸蛋,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哽咽。
“吓死爷爷了…吓死爷爷了…”
小丫头听到熟悉的声音,呜呜咽咽地哭得更凶了,伸出小手想抓爷爷。老人急忙把孩子紧紧抱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
他抱着孙女,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压住剧烈起伏的心绪。
然后,他抱着孩子慢慢站直了身体。
先是先检查了一遍孩子的情况,确认她除了惊吓和寒冷没有大碍后,才小心翼翼地将孩子递给身后一个跟着抹眼泪的老妇人。
“她奶奶,你先抱着妞妞,让司机赶紧开车送供销社办公室!用毛毯裹紧,开暖气!我……我跟这位恩人说句话。”
老妇人接过孩子,千恩万谢地看了陈光阳一眼,便在另一个人的搀扶下匆匆挤出人群。
这时,老者才转过身,目光沉重地、缓缓地投向瘫坐在泥地里,正用手撑着地想站起来的陈光阳。
他看清了陈光阳的模样。
一身湿透的粗布蓝褂子,冻得嘴唇发紫,脸上、脖子上、手上都是水淋淋的。
头发乱七八糟搭在额角,还往下淌着水,浑身散发着冰水混合着河泥的湿冷腥气。
后背的棉袄被划开一道口子,边缘还在缓慢地洇出暗红。
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甚至有些狼狈的汉子,从阎王手里抢回了自己孙女的命!
周围的人,无论是供销社的售货员、等着买东西的顾客,还是路过的板爷。
此刻都屏住了呼吸,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两人身上。
只见那腰杆一直挺得很直的老者,身体猛地绷紧,然后对着刚从泥水地里挣扎着爬起来的陈光阳,深深地、一丝不苟地、弯下了腰!
九十度!
一个庄重的,透着沉重分量和诚挚谢意的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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