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了些什么人上来?我长史书房批复下去的公文,竟然有一半以上的人连看都看不懂,竟然非要写成白话才能明白,我这个长史反倒要迁就这些贩夫走卒的学问,这不是气煞人了么?我去找怀仁理论,他竟然还怨到了我的头上,一番歪理说出来,生生能将人的肚皮气炸,侍中,此番春闱,可再不能由着坏人的性子胡来了,总要实实在在选拔几个踏实的读书人上来……”
说到这个话题,.李彬的脸色却凝重了起来,他沉吟了片刻,反问秦固道:“子坚,怀仁签的政令,都是要由你长史书房副署的吧?”
“那是自然,不经凤阁鸾台,何得为敕?”秦固回道。
李彬看着秦固,那一脸的傲岸,仿佛真个将这个节度延庆六州政务的“长史书房”当作了李文革小朝廷的“凤阁鸾台”,不由得“扑哧”一声笑出了声了。
他转过身,两只眼睛望着秦固,款款道:“他的政令,全然是用白话写成的!”
秦固一怔,他望着李彬,一时间竟然咂摸不出李彬这话的味道。
这是提点自己?还是警告自己?
所谓“君为臣纲”的道理,秦固这个正经儒家读书人自然是明白的,李文革既然明确地树立了用白话布政令公文的规矩,按道理说自己这个长史就应该顺着这个“纲”来调整自己的“目”,毕竟君主就是定规矩的人,秦固也不好说李文革逾距越权。李彬是在警告自己不要向李文革的这个“君权”挑战吗?
然而秦固依然觉得不对,儒家的传统并不是一切由着君主的性子来,士大夫的道统永远是高于君主的存在,君主必须尊重这个道统,否则就不会得到士大夫的衷心拥戴。
他疑惑地望着李彬,却见李彬垂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淡然说道:“怀仁这个人,古怪是古怪了些,却有一宗好,那便是他无论定什么规矩,都不会完全不讲道理地乱来,哪怕那个道理在你看来是荒谬不值一驳的;而他另外一宗更大的好处便是,但凡是经他手亲自定下的规矩,他自家绝不违逆……”
秦固默默回味着李彬的这几句话,再回想李文革的所作所为一一印证,心中也不由得产生了一丝疑问。
李彬却不理会他的心思,依旧缓缓放慢了语气道:“于今乱世而言,为政要的是务实,天下总共能有多少读书人,能到西北一隅来的又有多少?诗书写得好的人,处置庶政的能力便一定强么?怀仁其实不是个粗人,华彩的文章,精辟的典故,他不是看不懂讲不出来,用文辞布政令,于他而言并无半分难处,崔去非可是清河世家出身,当年就为高侍中料理文案,那一手漂亮文章你也是拜读过的。虽然如此,怀仁却依旧要用白话布政令命状以及官牒告身,他这可不是粗鄙图一时之快,他这是务实啊……”
秦固哑口无言,李彬继续道:“怀仁出自我府,有这层旧主关系在,军国大事我说什么他也只有恭听的份,可是我却极少说话,这固然是避讳韬晦,却也是对其人的信任。你头上这位李太尉怪是怪了些,大节上却是从来不亏的,生逢乱世,武夫当国,有担当有底线有所坚持的主公不好寻觅,他不是士,却是士的朋友,他貌似不守规矩,却恪守着一条最大的规矩——他从不用武夫的逻辑来和士说话……”
秦固坐在椅子上,细细咀嚼着李彬的话,越咂摸滋味越是深远,不由得起呆来。
“内库烧为锦绣灰,天街踏尽公卿骨……”李彬悠悠吟道。
“中和元年之事,于今不过才区区七十年,七十年来,能够摁住刀把子坐朝堂的人,可是不多啊……”
李彬的嘴角,浮现出了一丝自得的笑意。
……
太原府,晋阳宫内,受北朝册封的“大汉神武皇帝”刘旻不着冠冕席坐在上,几个亲信文武大臣也不拘形迹地分左右坐在两厢。五十九岁的刘旻须皆白,只一对虎目仍然灿然生威,令人见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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