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的锦缎。波光潋滟,倒映着岸边的袅娜垂柳、翘角飞檐,一切都被镀上了一层温暖的、不真实的光晕。她正望着水面出神,忽然,靠近石桥墩的一处倒影,毫无征兆地扭曲了一下——那原本翠绿的柳枝影像,突兀地变成了几根枯槁焦黑的枝桠,而那精致的飞檐轮廓,也猛地狰狞起来,如同某种巨兽嶙峋的骨殖,一闪即逝。
她猛地眨了眨眼,定睛再看时,河面依旧平静,倒影清晰如常,垂柳依旧柔媚,飞檐依旧秀雅。
是夕阳过于刺眼产生的错觉?还是水波流动导致的视觉偏差?
她无法确定。但心底那根始终悬着的弦,却被这无声的一幕,轻轻拨动,发出一声几不可闻、却令人心悸的嗡鸣。
真正的裂痕,出现在她着手整理那堆无人问津的残卷故纸之时。
那是一本纸页泛黄脆化、边缘如同被虫蚁啃噬过、装帧线几乎完全朽断的古籍。没有署名,封面破损不堪,内容零散杂乱,多是些荒诞不经的乡野奇谈、神怪志异。起初,她只是按部就班地归类、登记。直到指尖拂过一页尤其残破的纸张时,几个墨色已然暗淡、却依旧触目惊心的字眼,猛地跳入了她的眼帘——
“镜墟”。
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猝然攥紧,骤然停跳了一拍。呼吸屏住,她小心翼翼地将那几页脆弱得仿佛一触即碎的纸张,在铺着软布的书案上轻轻摊平。
借着窗外透入的天光,她辨认着那些模糊的字迹:
“……非影宅之镜像映射,秩序井然;乃生灵心象之折射,欲望之沉淀,杂念之堆积……镜墟自成一方天地,光怪陆离,虚实莫辨,然入者易,出者难,沉沦其中者,不知凡几……”
“……墟中有灵,无形无质,或谓之‘墟魅’,或由执念所化,或为迷失之镜魂,游荡无依,噬光亦噬影……”
记载支离破碎,语焉不详,许多地方被蠹虫蛀蚀,留下大段的空白。但字里行间透出的那种混乱、诡异、吞噬一切的气息,却与她对“影宅”的认知截然不同。影宅是冰冷的、规则森严的镜像牢笼,秩序之下是压抑的死寂;而这“镜墟”,读来却更像一个庞大、无序、充满了各种危险未知的……意识的坟场?或者说,是所有被现实遗弃的杂念与阴影的最终归宿?
周绾君缓缓合上残卷,指尖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直透心底。一种沉甸甸的、如同水底淤泥般的不祥预感,悄然弥漫开来,裹住了她试图维持平静的四肢百骸。
当晚,回到临水小院。
月色尚好,清辉如水银泻地,将小院照得一片澄澈。院角那口半人高的储水陶缸,釉面在月光下泛着幽微的光泽。水面平静无波,如同一面深色的镜子,清晰地映出天穹那轮皎洁的明月,和她自己那张带着些许一日劳碌后疲惫的面容。她习惯性地俯下身,准备掬一捧清凉的井水,洗去面上的尘埃与倦意。
就在她靠近水面,鼻尖几乎要触碰到那冰凉倒影的刹那——
水中的影像,那张属于“周绾君”的脸,骤然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不是被风吹皱的涟漪导致的模糊晃动,而是那五官轮廓,清晰地、毫无过渡地、骤然扭曲成了另一张完全陌生的女子的脸庞!
那张脸异常苍白,毫无血色,像是久不见日光。五官算得上清秀,但一双眸子却因极致的惊恐而圆睁着,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嘴唇微张,形成一个无声呐喊的弧度,仿佛正置身于某种无法言说的恐怖绝境之中。
仅仅一瞬!快得如同电光石火!
周绾君甚至来不及升起惊骇的情绪,那陌生的面孔便如同被橡皮擦去般消失无踪。水面依旧平静,倒影恢复成她自己带着惊疑未定的面容,仿佛刚才那惊悚的一幕,只是她过度疲惫而产生的幻觉。
但她知道,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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