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绾君,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甚至带着一丝清晰可见的、不忍卒读的悲悯。
“绾君,关于镜像……镜心术的传承古籍中,记载了一种极为罕见、也……极为可怕的情况。”他的声音缓慢而清晰,仿佛每一个字都经过了千钧重量的权衡,才艰难地吐露出来,“寻常镜像,乃是本体心念、情感与外界镜界能量结合,投射于彼端的倒影,虽可能具备一定灵性,甚至能承载部分记忆碎片,但其根本,仍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必须依附于本体而存,如同影之随形。但是……在极特殊的情况下,比如本体遭遇无法承受的巨大精神创伤,意志陷入极度薄弱、混乱乃至崩溃之时,或者身处镜界能量异常浓郁、法则扭曲的‘镜域’核心,又或者……”
他顿了顿,喉结微微滚动,似乎在斟酌着最不具伤害性却又必须说明的用词,最终还是带着沉痛说了出来:“……或者那个镜像本身,在某种强烈到足以扭曲现实的执念,或是某种外界邪力的滋养催化下,产生了不可思议的、违背常理的恐怖异变。它不再甘心仅仅作为一个沉默的、被动的倒影,它会……反过来,如同跗骨之蛆,试图渗透、侵蚀、吞噬、融合,乃至……彻底替代本体,占据那具鲜活的血肉之躯,成为被现实世界所认可的、唯一的‘存在’。”
周绾君的呼吸骤然停止,胸口仿佛被巨石堵住,瞳孔因极致的惊骇而放大,失去了所有的光彩。
顾青瓷一字一句,如同宣判般,吐出那个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的古老称谓:“这种情况,在古老的卷轴中,被称为——‘逆蚀’。而这样的镜像,则被称为……‘逆蚀者’。”
逆蚀者……
周影……是逆蚀者?
那么我……我这个“周绾君”……又是什么?是被侵蚀了一半、正在逐渐失去自我的本体?还是……一个即将被彻底覆盖、被遗忘、正在无声无息消失的、可怜的幻影?甚至有可能,从始至终,“周绾君”都只是一个被精心构筑的、用于掩盖“逆蚀”过程的虚假外壳,一个等待着被正主彻底占据的、暂时的容器?
“不……不可能……这绝不可能……”周绾君喃喃自语,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她疯狂地摇着头,散乱的发丝黏在湿冷的脸颊上,试图用这种方式驱散这个足以将她彻底摧毁的可怕念头,“我是周绾君!我是周明远的女儿!我出生在江南,在外祖家长大,院里有棵好大的老桂花树……教我的先生很严厉,我总是背不出书……十岁那年,我才被接到王府……我记得!这些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她开始语无伦次地、急切地述说那些她认为确定无疑的、属于“周绾君”这个身份的、坚实的记忆基石。江南外祖家那白墙黛瓦的宅院,院子里那棵据说已有百年树龄、每到秋日便香飘十里的老桂花树,那位总是板着脸、手持戒尺、要求她背诵艰涩古籍的严厉启蒙先生,还有她第一次拿起绣花针,笨拙地想要绣一只蝴蝶,却不小心刺破指尖,那一点殷红的血珠和微微的刺痛感……她急切地、几乎是贪婪地诉说着这些细节,仿佛要通过这些鲜活而具体的过往,来牢牢锚定自己正在风雨飘摇中解体的存在感,来向自己、也向所有人证明——“我”是真实存在的!
然而,随着她强迫自己深入回忆,一些原本被忽略的、细微的、不和谐的杂音,却如同隐藏在华丽锦缎下的虱子,不受控制地、一只只地爬了出来,让她感到阵阵刺痒与寒意。
她记得外祖家院子里确实有棵老桂花树,那是她童年记忆里鲜明的标志。可当她努力去回想,关于那棵树开花时具体的香气是浓是淡,是清雅还是甜腻,树下那张常用来放置茶具的石桌表面有着怎样的纹理,边缘是否有缺损……这些本应清晰的细节,竟变得有些模糊,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看不真切。反而是周影,有一次在她因思念江南而神情郁郁时,曾不经意地、用一种带着怀念的语气提起过,说那棵桂花树是罕见的‘金桂’品种,香气甜而不腻,悠远绵长,树下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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