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了些居家的随意。然而,这份随意之下,却透着一股与这深夜、与这满室诡谲镜光格格不入的松弛,一种令人隐隐不安的、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从容。
周绾君反手将房门重重合上,沉重的木门隔绝了外界可能存在的窥探,也仿佛将室内某种令人窒息的气息牢牢锁住。她站定在书房中央铺着的波斯地毯上,脚下绵软的触感却无法带来丝毫安心。目光如淬了冰的银针,直直刺向王老爷:“父亲?事到如今,您还要在我面前,继续扮演这虚伪透顶的慈父角色吗?”她的声音因极力压抑着翻腾的情绪而微微紧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王老爷眉梢几不可察地一动,并未立即回答,而是慢条斯理地踱步至那张宽大的紫檀木书案之后,安然落座,甚至还有闲心提起桌上那把宜兴紫砂壶,为自己斟了半杯早已冷透的茶水。氤氲的热气早已散尽,只余茶汤冰冷的色泽。“为父不知你在说些什么。”他端起茶杯,指尖摩挲着冰凉的杯壁,语气平淡得如同在讨论明日天气。
“不知?”周绾君向前逼近一步,地毯吸收了脚步声,却让她的质问显得更加清晰而咄咄逼人,“今日镜园,那湖面倒影之中上演的无声厮杀!二姨娘、六姨娘接踵而至的昏厥呆滞!大夫人那非人的镇定与冰冷!还有您……您独自站在柳树之下,望着那片血腥水影时,眼中那毫不掩饰的狂热与期待!这一切,您敢扪心自问,您毫不知情?!”她的声音不受控制地拔高,尾音在空旷的书房里激起细微的回响。
王老爷端茶的手在空中顿了顿,随即抬起眼皮,那双平日里总是显得温和甚至有些懦弱避让的眼睛,此刻却沉淀着一种幽暗的、深不见底的光,如同古井深潭,藏着噬人的漩涡。“哦?你竟然……看到了?”他语气依旧平淡,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赞赏,仿佛在评价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看来,顾青瓷那小子,倒还真是倾囊相授了。心镜之力……果然玄妙非常,名不虚传。”
他承认了!他就这样轻描淡写地、甚至带着一丝得意地承认了!
周绾君只觉得一股寒气自脚底瞬间窜升至头顶,四肢百骸一片冰凉:“您知道!您一直都知道大夫人是镜中邪物!您知道她在戕害人命!知道她在汲取姨娘们的镜像本源!您甚至……您甚至乐见其成,甘为帮凶!”她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与难以置信而变得尖锐,“为什么?!您是一家之主!是深受皇恩的朝廷命官!您为何要自甘堕落,纵容甚至协助那妖物,残害自己的枕边人,祸乱自己的家宅?!”
“家人?枕边人?家宅?”王老爷像是听到了世间最荒谬的笑话,喉咙里发出一阵低沉而怪异的、仿佛破损风箱般的嗬嗬笑声。他放下那杯从未饮过的冷茶,站起身,绕过沉重的书案,一步步走向周绾君。烛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投在两侧墙壁和顶棚上,扭曲变形,如同张牙舞爪、择人而噬的鬼魅。“绾君,我亲爱的女儿,你终究还是太年轻,太天真了。家人?权势?富贵?这些……都不过是过眼云烟,是水中月,镜中花,是转瞬即逝的虚幻泡影!”
他的眼神骤然变得炽热,一种病态的、摒弃了一切伦常与理智的狂热在其中燃烧。“你只知道为父这些年来官运看似亨通,家财似乎日厚,你可知道这一切是如何得来的?靠的是在官场上如履薄冰、兢兢业业?靠的是对上官阿谀奉承、曲意逢迎?不!”他猛地一挥手臂,宽大的袖袍带起一阵风,指向那满架闪烁着诡异光芒的镜子,“靠的是它们!靠的是来自镜界的、无上的力量!那个愚蠢的女人……不,那位尊贵的‘夫人’,她承诺给我的,远比你现在看到的这些,要多得多!那是远超你贫瘠想象极限的东西!”
他逼近周绾君,几乎与她面贴着面,呼出的气息带着冷茶的苦涩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陈年棺木打开的腐朽味道:“你以为她仅仅只是想要一点活人的精气?仅仅想要降临此世,占据一具皮囊?哈哈哈哈哈……你大错特错!她许诺我的,是掌控真实与虚幻界限的至高权柄!是创造一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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