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彻底冻僵的溺毙者,猛地抓住了这最后一根虚幻的稻草,微弱的、破碎的意识开始艰难地、颤巍巍地向着周影靠拢,带着泣血般的诅咒与滔天的怨恨,齐齐指向那搏动不休、散发着令人作呕气息的暗红核心。一支由极致痛苦与破碎灵魂组成的、微弱却充满了毁灭意志的军队,正在最深的阴影中,悄然集结起它们最后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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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之中,周绾君的行动亦在同步进行,如同精密钟表内的齿轮,环环相扣。月圆之夜的冲击,绝非仅凭镜像层面的孤军奋战便能成功,它需要现实层面的巧妙配合,以削弱现实世界对影宅那片混沌领域的“锚定”效应,使得镜像层面的剧烈动荡,能更有效地、更猛烈地波及、反馈到现实之中,引发连锁的混乱。
她的突破口,再次落在那位身处污染漩涡中心、却仍在凭借惊人意志力艰难维持着一线清明的老夫人身上。连日来细致入微的观察,周绾君已确认老夫人每日午后小憩醒来,会雷打不动地饮用一盏由她亲自煎煮的特制宁神汤。此刻,她利用这唯一的机会,在将滤好的药汁倒入细瓷碗中时,指间极其隐秘、迅捷地一弹,将一小撮早已碾磨成极细粉末、无色无味的“乱神草”末,混入了那深褐色的药汤之中。此草药性颇为奇特,少量使用便可致人精神恍惚,心神涣散,思绪不属,于寻常人而言自然是有害无益,但于此刻神魂正与那根诡异灰白丝线进行着无声而激烈角力的老夫人而言,这来自外界的、微弱却精准的干扰,或许能如同在一根早已绷紧至极限的弓弦上,用羽毛轻轻一搔,瞬间打破那脆弱而危险的平衡,造成其精神屏障的刹那紊乱与松动。而老夫人精神力的剧烈波动,势必会通过那根特殊的灰白丝线,如同涟漪般反向传导,干扰“镜魇之心”对现实锚定的稳定性,为镜像层面的总攻,创造那稍纵即逝的战机。
这是一步不折不扣的险棋,甚至可能加速老夫人在那污染深渊中的沉沦,但箭在弦上,周绾君已别无选择。当她将那一小撮关乎成败的药粉悄然投入蒸腾着苦涩气息的药罐时,指尖几不可察地微微颤抖了一下,心中默念了一声沉重而无奈的“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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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圆之夜,终是挟带着无可抗拒的威仪,降临人间。
一轮圆满得毫无瑕疵的银盘,挣脱了最后几缕薄云的纠缠,高悬于墨蓝近黑的天幕中央,清辉冷冽,如同冰魄凝聚,将那皎洁到近乎妖异的光芒,毫无保留地倾泻向沉睡的大地。月光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将刘府的亭台楼阁、飞檐翘角、花草树木,乃至每一片瓦砾,都镀上了一层冰冷而虚幻的银边,整个世界仿佛坠入了一个静谧而诡异的梦境。
随着月华渐盛,攀升至顶点,周绾君清晰地感觉到,脚下影宅深处,那“镜魇之心”的搏动,变得前所未有的强劲、急促、狂暴!如同一个被囚禁万古的邪神正在挣脱枷锁,每一次沉重而有力的搏动,都引动着整个影宅的能量如同沸腾的海洋般剧烈起伏,狂暴而混乱的低语、嘶吼、呓语,在镜像的层面交织成一片令人心智错乱的噪音,疯狂地冲击着周绾君与周影紧密相连的感知。
时机已到!不容犹豫!
周绾君立于房中,猛地推开了那扇面向庭院的菱花格扇窗,任由那冰冷刺骨的月辉,如同瀑布般毫无阻碍地冲刷在她的身上,映得她脸色苍白如纸,唯有一双眸子,亮得惊人。她闭上双眼,深深地吸了一口带着夜露寒气的空气,再睁开时,眸中所有杂念尽去,只剩下一片映照着月辉的、近乎非人的清明与决绝。
她开始吟唱。并非什么晦涩难懂的强大咒文,而是幼时,父亲周明渊时常在她辗转难眠的夜晚,坐在床边,用那温和而略带沙哑的嗓音,反复哼唱的、一首流传于江南水乡的、腔调古朴悠扬、带着摇橹节奏、能奇异地安定心神的古老渔歌调子。没有具体的歌词,只有那舒缓、苍凉、仿佛承载着千百年江水烟霞的旋律,自她微微开启的唇间,如同山涧清泉,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凄怆,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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