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了沈默。
那个解开了所有谜题,却从未留下自己名字的人。
他送来的永远是工具,是方法,是半成品,而不是一个可以直接宣告的“答案”。
王主任忽然懂了。有些真相,根本不该以“答案”的形式存在。
第二天清晨,天还没亮,他就被胸口一阵细微的灼热感惊醒。
他急切地撕下胶带,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光,那张纸上,在第一行字的下方,果然又浮现出了一行更淡的字迹:“若你读到此,说明它还在等名字。”
他彻夜难眠,陷入两难的深渊。
在遥远的国境线边缘,一片被风蚀成千疮百孔的荒原上,沈默收到了最后一份讯息。
那是一个铁路桥下的孩子,用稚嫩的笔迹,在一块巴掌大的铁锈片上,用蜡笔歪歪扭扭地写着:“C7装置启动”。
信使是一个赶着羊群路过的牧人,他说孩子让他务必交给那个总是在画石头画的怪人。
沈默看着那几个字,紧绷了多日的嘴角,终于有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他仰面躺在粗糙的砂岩上,望着漫天繁星,像是在对某个看不见的听众,又像是在对自己,轻轻说了一句:
“够了。”
他从背包最深处,取出了那个跟随他多年的微型胶片听诊器。
他熟练地旋开冰冷的金属胸件,露出了里面那卷比指甲盖还小的特制胶片。
这里面记录着他所有关于“残响”的分析数据,是他理性世界的基石。
他没有丝毫留恋,将胶片投入面前一小堆燃烧的篝火。
火焰舔舐着那层薄薄的赛璐珞,上面用电子显微镜才能看清的图像和曲线开始扭曲,那条代表铅含量的波动曲线,像一颗濒死的心脏,在火光中剧烈地跳动了几下,最终被一片耀眼的雪白吞没,归于平直。
数据已经没有意义了。
真正的实验早已结束。
沈默闭上眼,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
他终于确认,人类能在这片布满陷阱的世界上存活至今,靠的或许不是积累了多少知识,而是与生俱来、那种选择不信与遗忘的能力。
当晚,林工在凌晨四点十七分再次起身。
他再一次来到了C7区的深井遗址。
但这一次,他没有检查管道。
他从工装的内袋里,掏出了那支陪伴他多年的,刻着“所以我才要一直看”的旧铅笔。
“咔”的一声,他面无表情地将铅笔折成两段,扔进了漆黑的井口。
随后,他盘腿坐下,从工具包里取出一面崭新的小镜子。
他没有用镜子照向深不见底的井底,而是对准了天空,小心地调整着角度,将清冷的月光,准确地反射到对面斑驳的井壁上。
光影随着他手腕的微调而晃动,在粗糙的墙面上,慢慢拼出了七个歪歪扭扭的字:
“别让它变成故事。”
他像是在对井下的某个存在,又像是在对自己,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喃喃道:“你们要的不是记住,是别再讲出来。”
说完这句话,他仿佛被抽走了全身所有的力气,头一歪,靠着冰冷的井壁,就这么沉沉睡去。
脸上,竟带着一种孩童般、多年未见的安宁。
王主任最终还是来到了市档案馆的地下室。
他手中紧紧握着那张已经显现出两行字的信纸。
他没有烧毁它,也没有将它公之于众。
他找来一个密封性最好的金属盒,将信纸小心地放了进去,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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