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低矮破败、被风雨侵蚀得几乎看不出形状的坟包散落在荒草和乱石之间。有些坟头连块像样的墓碑都没有,只有一块歪斜的石头或一根腐朽的木桩。惨淡的月光偶尔从厚重的云层缝隙里漏下来一点,照在那些坟茔上,反射出惨白的光,更添几分阴森。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腐败植物和一种难以形容的、淡淡的腥甜气息。
苏楠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努力不去看那些在黑暗中若隐若现的坟包,轮廓,紧紧握着木棍,眼睛死死盯着脚下被微弱灯光照亮的一小片区域,脚步加快。耳朵却不由自主地竖起来,捕捉着周围的一切声响。
除了风声,就是死寂。一种粘稠的、令人窒息的死寂。连虫鸣都消失了。
就在这时!
一阵极其轻微、极其缥缈的声音,被风撕扯着,断断续续地飘了过来。
呜…呜…呜呜…
是唢呐声!
那调子凄厉、哀怨、尖锐,完全不是喜庆的《百鸟朝凤》,反而像极了乡下办白事时吹的丧乐!声音仿佛来自很远的地方,又仿佛近在耳边,飘忽不定,在空旷死寂的乱葬岗上回荡,直往人骨头缝里钻!
苏楠全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猛地褪去,手脚冰凉!他猛地停住脚步,煤油灯因为剧烈的动作而剧烈摇晃,火苗忽明忽暗,几乎要熄灭。他惊恐地睁大眼睛,侧耳倾听,试图分辨声音的来源。
声音似乎…似乎是从乱葬岗更深处的方向传来的?不,又好像是从侧面…或者…后面?
那诡异的唢呐声时断时续,时而高亢凄厉,时而低沉呜咽,像是有一个看不见的、悲伤欲绝的吹鼓手,在黑暗中漫无目的地游荡、吹奏。
“谁…谁家大半夜的…练…练《哭皇天》啊?”苏楠牙齿都在打颤,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试图用内心那点可怜的幽默来驱散恐惧,“还…还吹得跟…跟鬼打嗝似的…阴间…阴间文工团…今儿…排练呐?”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他再也顾不上什么任务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跑!离开这个鬼地方!
他猛地转过身,想沿着原路往回跑。就在转身的瞬间,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狠狠一绊!
“哎哟!”苏楠惊呼一声,身体完全失去平衡,手里的煤油灯脱手飞出!
“啪嚓!”灯罩碎裂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那点微弱的光源瞬间熄灭!浓墨般的黑暗如同实质的潮水,瞬间将他彻底吞没!
苏楠重重地摔倒在地,啃了一嘴腥涩的泥土和草叶。胳膊肘和膝盖传来火辣辣的疼痛。但此刻,身体的疼痛远不及内心的恐惧!他趴在冰冷潮湿的地上,一动不敢动,心脏疯狂地撞击着胸膛,几乎要破膛而出!
那诡异的唢呐声,似乎因为灯灭的声响而停顿了一下。随即,更加凄厉、更加清晰地从他摔倒的前方不远处响了起来!呜咽…呜呜…呜…
声音的来源,似乎指向了乱葬岗深处,那片被荒草和巨大坟茔阴影笼罩的地方!
苏楠吓得魂飞魄散!他顾不上疼痛,也顾不上掉落的纸包和木棍,手脚并用地就想爬起来逃命。慌乱中,他的右手在地上胡乱地支撑,却猛地按进了一小片冰冷、粘稠、带着浓重土腥味的泥泞里!
更让他头皮炸裂的是,他感觉自己的手指,似乎触碰到了泥泞中一个…一个冰冷、僵硬、带着某种织物触感的东西!
他触电般地缩回手!借着云层缝隙里透出的极其微弱的一点月光,他惊恐地看到,自己沾满泥泞的手上,竟然抓着一只鞋!
一只女人的绣花鞋!
鞋面是褪色发暗的红布,上面用金线(早已失去光泽,变成污浊的暗黄色)绣着繁复但已模糊不清的花鸟图案。鞋尖尖尖的,鞋帮很高。整只鞋湿漉漉、滑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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