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
他穿着臃肿的黑棉袄,腰间扎根草绳,烟袋锅子别在腰后,活像个老山参成了精。
他身后跟着三狗子,挑着两桶刚沤好的粪水,热气腾腾。
陈光阳没好气地白他一眼:“王叔,您老就甭搁这儿添堵了,有那功夫帮我把旁边那几垄菠菜间了苗。”
王大拐嘿嘿一笑,蹲到他旁边,掏出烟袋锅慢悠悠地塞着烟丝。
“添啥堵?瞅瞅你这熊样,跟让霜打了的茄子秧似的!山里斗黑瞎子的尿性劲儿哪去了?”
他划着火柴点上烟,眯着眼嘬了一口,烟雾缭绕里看着满棚生机,“话说回来,这棚菜是真争气啊!”
三狗子放下粪桶,抹了把汗,脸上是压不住的喜气:“光阳,你是不知道,今儿个我去赶集,咱这棚里的菜,价儿又蹿了!小白菜都卖到两毛五一斤了!
供销社那采购员老张,见了我跟见了亲爹似的,死活让我明儿多给他留五十斤菠菜!说是城里头抢疯了!”
这消息像颗火星子,瞬间点燃了棚里的气氛。
旁边几个正给黄瓜掐尖儿的小媳妇眼睛都亮了,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老天爷!两毛五?开春那会儿才一毛二!”
“可不咋地!我家那口子昨儿个数钱,指头蘸唾沫差点蘸秃噜皮!”
“多亏了沈队长带着咱们干这个啊!要不能有这好日子?”
“还有光阳哥拿命换回来的路子呢!”
沈知霜正在另一头查看新移栽的芹菜苗,裤脚沾满了泥点子。
听见议论,她直起身,撩了下滑到额前的碎发,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没说话,只是对着陈光阳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那意思很清楚:功劳有你男人一份。
陈光阳心里头滚烫。
他看着媳妇在翠生生的菜畦间忙碌的身影,暖棚的水汽在她发梢凝成细小水珠,在透过塑料布的天光里闪着微光。
这一刻,后背的疼,脸上的疤,都变得微不足道。
忙活到了晚上,陈光阳接上放学的三小只,再次回到家里面。
红砖房里头,灶火正旺。
二虎撅着屁股趴在炕桌上写作业,写着写着突然“噗嗤”一声乐出来。
他扭过头,学着陈光阳走路时因后背疼而微微佝偻、一瘸一拐的样子,捏着嗓子怪叫:“哎呦…我的老腰…媳妇…轻点儿揉……”
正纳鞋底的大龙眼皮都没抬,飞起一脚踹在他屁股墩上:“滚犊子!再学爹我告状!”
小雀儿捂着嘴咯咯笑,被沈知霜轻轻拍了下小脑袋:“好好写你的字!”
陈光阳靠在炕头,看着闹腾的崽子们。
脸上带着纵容的笑,刚要和三小只们打闹一会儿,门外就传来了王大拐火急火燎的声音。
“光阳!知霜!在家没?出事儿了!”
沈知霜放下针线簸箩,快步下炕开门。
冷风卷着王大拐和他身后夹着公文包的公社文书小刘一起灌进来。
王大拐脸色铁青,腮帮子上的肌肉一棱一棱地跳,进屋也顾不上坐,把手里一张盖着红戳的纸“啪”地拍在炕桌上。
“你们瞅瞅!张茂才这瘪犊子干的‘好事’!”他气得胡子直抖。
小刘缩着脖子,小心翼翼补充:“沈主任…王书记…这…这是县里信访办刚转下来的举报信复印件,让…让咱们公社先自查回复…”
炕桌旁瞬间安静了。
油灯昏黄的光线照着那张薄薄的纸,上面几行印刷体的字像淬了毒的针:
举报信: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