敛笑意,眸光如淬了冰的剑锋般扫向水床上的陆沉舟:“公子跋涉万里来灵洲,总不会只是为了点拨后辈心性吧?”他衣袖随风荡漾,带着丝丝缕缕的墨香。
公子荆垂眸替陆沉舟理了理滑落的衣袖,指尖在对方腕间停留半瞬:“离家二十三载,身为表兄,总该带他回墨门祖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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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意识回笼至漳澜堂,惊觉不过一念之间,竟已历经诸多事端:被箭矢穿体、表兄突兀现身,还有自己身世的惊涛骇浪。
他以身体抱恙为由提前退离漳澜堂,彭少阳虽察觉陆沉舟神色有异,却也未多追问。
暮色渐染时,萧书禹与凉逸尘仍相谈甚欢,却也不得不起身告辞。
“夜露深重,殿下若不嫌弃,不妨在敝宗暂歇?”
“多谢凉宗主美意,只是与杜国师约定的日子渐近,实在不便再耽搁了。”
下山之路远比上山快捷,彭少阳御风行云,携着萧书禹与晏无筝二人,衣袂翻卷间已没入青冥深处,唯有天际残霞似谁遗落的半幅锦缎。
孤峰庭院的暮色渗着松脂香,陆沉舟推开门时,铜环叩响惊飞檐下一只夜雀。田亦淑的白衣在石案前洇开,高马尾垂落的弧度像新弦月,指尖正绕着茶盏画圈,盏中残茶晃出细碎光影,映得她眼尾微亮。
“回来了?”她的声音裹着松风落进耳里,石凳因起身的动静发出轻响。陆沉舟注意到她腕间的玉镯晃出半圈莹光——那是去年他在山脚市集随手买的,她却像得了珍宝般日日戴着。
陆沉舟坐在她刚刚坐着的石凳上,石凳还带着残温。本以为她会好奇追问萧书禹三人的事,却见她单膝跪上石凳,俯身与他平视,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指尖悬在他面颊上方三寸,像怕碰碎一茎朝露。
“冷么?”她的指尖终于落下,触到他冰凉的皮肤时,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缩回手,从袖中掏出个锦帕裹住指尖,“方才在厨房煨了蜜枣茶,还热着......”
“不用。”他捉住她的手腕,锦帕滑落在地。三年来头一回主动触碰,让两人同时一怔。她腕骨纤细,隔着锦缎仍能感到脉搏轻跳,像春溪里游过的小鱼。
“你看上去......很累。”
三年来,她从未见过他这般颓丧。哪怕当年在福地被田峃稽逼至绝境,他眼底也未褪尽锋芒。此刻掌心的温度,竟让他紧绷的神经悄然松缓——三年来第一次,面对她的亲昵之举,他未觉半分抗拒。
她睫毛轻颤,琥珀色瞳仁里映着他憔悴的轮廓,似两汪被春风揉碎的晨露。连呼吸都染了小心翼翼的试探,生怕惊散他心尖堆积的尘埃。
“田姑娘,我好像......忘了好多事,就连爹娘......”
话音未落,泪珠已砸在她手背上。他喉间哽咽,面容揪紧,整个人颤抖得像风雨中飘摇的孤舟。
田亦淑轻轻将他的头按入怀中,指尖缓缓摩挲他的发顶,任由他在这片温柔里,将积压已久的情绪,碎成满地星芒。
青岩书院山巅,云岫与韩闵文负手而立,掌心山河画卷正映照着千里之外的图景。
见着陆沉舟与田亦淑相拥的画面,云岫肘尖轻撞韩闵文,眼尾上挑:“韩夫子这般斯文书生,竟也干起偷窥的勾当?我云岫今日可算开了眼界。”
韩闵文斜睨他一眼,皮笑肉不笑:“是谁先祭出山河镜的?某倒记得有人方才还说‘颇有看头’。”
云岫收了玩笑,指尖叩了叩掌心画卷:“杜氏乃本座辖境,自家院子里的动静,自然要瞧仔细些。”说着忽然压低声音,眉梢轻挑,“您说他俩待会儿会不会——”
韩闵文充耳不闻,望着画卷里垂眸落泪的陆沉舟,忽然开口:“陆沉舟的师承,你早已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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