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时分,一名早起发呆的岛民远远瞧见两道人影从一艘无人船上走来。走近一看,原来阿德正艰难地扛着奄奄一息的阿离,血迹从岸边一直延续不断,看样子伤得不是一般的重。
树长老很快被喊了过来,但他见了之后,也只得无奈地摇摇头。
“长老,求您救救义父吧!!只有您有办法!!!”
“不可能了,他伤得太重,马上就不行了,我没办法。”
“可是,义父明明都能够坚持快一个晚上,现在怎么会救不了?!!”
树长老双手一摊,耸耸肩,不急不缓地解释道:“那是因为他在船上。告诉你嗷,每一艘船都有着同样神奇的功能。无论受多重的伤,只要你去到船上,就可以保证你的伤势被停滞。事实上,是因为时间被停滞了。所以理论上,只要不下船,就永远死不了。他伤得这么重,现在又着急忙慌下了船,神仙也回天乏术。”
此时的阿离尚且还有意识,对于将要来临的死亡显得异常平静,他让阿德将他扶起,随后将视线转向海面,轻声微笑道:“阿萝,义父再也帮不了你了......或许...海的对岸是最美好的地方吧......”呼吸越来越微弱,但他的目光依然坚定,仿佛在凝视着远方的某个地方。他的手指微微颤动,似乎想要抓住什么,却最终无力地垂下。
不久,下起了鹅毛大雪。雪花落在阿离的脸上,却瞬间融化,仿佛整座岛都在为他感到惋惜。高悬的折镜洒下素净的清辉,献上纯洁的祷文,似是在为最爱的人而啜泣。
岛民们的习惯是,无论多大的雪都不会打伞。恰逢阿离的死,雪花掩映之下,看不出任何人脸上的悲伤,竟如平日一样古井无波。
望着周围无动于衷的冷漠面孔,阿德感到彻骨的寒意。人性的冷漠,终于让他清醒地意识到,这里根本不是故乡,也没有他的立足之地。一道道紫色的眼瞳,射出凛冽的锋利寒光,让他加深了自己的无助感。弱小的自己,只能任人宰割,甚至害死了最重要的人。
阿德握住义父的手,突然想起多年前的一个夜晚,义父教他握刀时说:“刀不仅是武器,也是守护。”扭过头,转向刚刚父亲眼神和指尖共同“凝望”的方向。他下定了某种决心,也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
最终,也只剩阿柯陪着他一起哭了。他们是岛上仅有的会对亲人离世而感到难过的人。印象中,这也是我最后一次真真切切见到阿德哭泣。
岛上的习俗不是土葬,更不是火葬,而是必须将人沉入海底。树长老告诉阿德:“海底最深处就是紫色的,是被我们的眼瞳染出的颜色,如果世界上没有了我们,大海将会变成黑色。”
雪花在半空突然凝固成水晶棱镜,每片冰晶都折射出他记忆里未说出口的遗言,直到尸体入海才轰然碎裂。
坐在海边,呆呆地望着已经再次恢复平静空无一物的海面,阿德想起来多年前的一个艳阳高照的上午。
他找了许久,终于在深林的静湖处寻得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小女孩对着男人的脸正一顿捣鼓。
“好了,大功告成。”
“怎么样,帅不帅?”
“那当然,配上义父的红发,简直是天神下凡。”
“你们两个在干嘛呢?”
“哟,阿德来了。”“是大哥啊!我给义父画眉毛呢。”
“哈?只有女孩子才会画眉吧?你莫不是在捉弄义父?”
“没关系,阿萝开心就好。再说画得很棒嘛。”随即,义父对着自己招了招手。“来都来了,你给阿萝也画画怎么样?好玩着呢。”
“我?”“他?”
见到阿萝质疑,反倒是激起了阿德的逆反心理。
“画就画,有什么不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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