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字也不是剑气,是陈平安走街串巷时,给人修修补补攒下的铜钱缺口。
(阿良的酒壶忽然倾覆,泼出的酒液凝成条琥珀色小蛟,啃噬着宁姚剑鞘上的陈年茶渍)
第六折·剜心饲剑
帝王白骨的喉骨突然滚落七颗浑圆明珠,细看却是陈平安幼年在溪边摸的鹅卵石。宁姚剑尖轻挑,石块表面青苔剥落处,露出她十四岁生辰那日,少年用瓦片刻在石上的拙劣小花。
「这疤该换了。」陈平安忽然撕开左襟,心口那道替宁姚挡天劫的十字痕里,钻出条衔着铜戒的银鱼——正是当年她赌气抛入海眼的订婚信物。银鱼入水的涟漪荡开处,七百倒悬古剑纷纷软化,化作他给她编剑穗时浸透掌纹的苎麻线。
崔东山突然咳出带血的铜钱。那枚染血的"安"字钱滚到青铜棺底,卡住了正要迸发的上古剑气。卦师笑着往棺椁踹了脚:三十年前您在巷口赊我的......
崔东山话音未落,青铜棺椁骤然迸开九道裂痕。那枚卡在棺底的「安」字铜钱被鲜血浸透,钱孔中竟浮出半块饴糖——恰是陈平安当年赊账时押在肉铺的铁剪锈渣所化。锈屑随海水散成浮沫,顷刻间凝成三十年前巷口垂髫女童的泪珠模样。
宁姚剑穗蓦然绷直。银丝间缠着的盐砂簌簌剥落,露出当年陈平安在溪边刻石时割破的指尖血痂,裂开的血壳里蜷着十四个「笨」字,个个是陆芝酒后教剑时用刀背在礁石上敲出的凹痕。
「该还债了。」陈平安忽然以银鱼尾鳍剖开掌心。血珠未及沉底便被青铜棺吸入,棺椁表面立时浮出十八年前暴雨夜的街景——少年用冬衣裹着新买的发簪狂奔,雨丝斜切而过处,竟都刻着宁姚今夜剑穗的纹路。
帝王白骨的七颗石珠应声炸裂。青苔裹挟的瓦片碎屑在暗流中拼成残缺的星图,缺漏处嵌着陈平安给老龙城商户补碗攒下的半盒锡钉。锡钉受剑气熔炼,滴落的银汁凝成七寸小蛟,正衔着宁姚在倒悬山赌气抛下的半截剑鞘。
(七里外海葵丛里忽然漾起《云上谣》曲调,曲谱竟是陈平安修补城墙时遗落的掌纹拓片)
第七折·剑穗重编
那缕银丝浸透青铜剑气,忽地褪成宁姚十五岁束发的红绳模样。绳结缝隙里漏出铁锈与荔枝香混成的粉末,飘飘荡荡竟凝成骊珠洞天年关的爆竹碎屑——每一粒红纸屑都被陈平安的剑气削成铜钱轮廓,内方外圆处渗着崔东山的卦血。
「礼重了。」剑妈虚影突然捏碎阿良的酒壶。琥珀残酒在半空凝成三十枚银钉,钉尖穿透青铜棺椁裂痕处探出的古剑残魂——每缕残魂末端皆系着陈平安当年给宁姚熬药时烧糊的锅底焦灰。
宁姚并指抹过锈红的铜戒。戒面「笨」字缺口处涌出的不是剑气,是大骊边军除夕夜分食的辣子油香——十七岁的陈平安替战友代岗时,正是蘸这辣油在城墙砖上画宁姚的剑招解闷。
(海底忽现九千盏符灯,灯芯俱是宁姚斩妖断发的末梢,灯油竟是陈平安积年补衣用的桑麻线)
尾声·盐渍作契
那半枚布纽扣坠入棠棣丛的刹那,海底突然结出千里冰纹。每一道裂纹里都嵌着陈平安当年抄书熬坏的毛笔尖,狼毫细丝竟在咸涩海水中舒展成根须,拽着青铜棺椁沉向最晦暗处——
三十万颗荔枝核恰在此时迸芽。赤色嫩枝穿透崔东山卦血染透的沙砾时,枝桠间挂满的却不是荔枝,而是大骊边境孩童们除夕叩头换来的压胜铜钱。钱孔中垂落的红线纠缠成网,正兜住宁姚剑穗末梢那粒盐晶。
「咔嚓!」
盐晶裂开的声响惊醒了九万丈海渊下的老蛟。它抬头望见的不是天光,是宁姚七岁那年打翻在砚台里的盐罐——那些撒在陈平安旧衣补丁上的盐粒,此刻正化作漫天星斗垂落。每颗星子中央都嵌着半片陶罐碎碴,碴口泛着陈平安给铁匠铺拉风箱时烫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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