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缓地回过头。如果要是在某一部现代的电影里,有这样苗条背影的人回过头来一定是一张绝色的脸。现实中,这是一张黝黑而憔悴的脸,颧骨高高的,眼窝深陷。她的嘴唇有些干,显褐色。这是一张普通白朗镇中年妇女的脸。她看着我,问:“你是谁?”
我的心快跳出来了。是的,我的心中一直珍藏着这张脸,尽管这张脸当时显得年轻,可并不漂亮。我喃喃地说:“你是风吗?”她点了点头,但她的脸上没有表情:“你是谁?”她已经把我遗忘了。二十多年过去了,她是该把那场战争带来的伤害遗忘,她没有必要背负这些沉重的记忆生活。我突然很后悔来找她,其实谁也没有必要背负沉重的记忆。我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是谁。”说完,我就转身走了。她活着,她活着就行了,我的猜测没有错,她的确活着,但是我没有必要打扰她的生活。我想马上离开白朗镇,像一阵风一样毫无痕迹地离开。我的寻找对风而言毫无意义,我不愿意让风再回忆起那些早该被遗忘的残酷。
当初是风和另外一个白朗镇的姑娘把我从阵地上抬下来的,另外那个姑娘我已经不记得是谁了。记住风是因为我对她有种说不清的感觉,或者是因为她的名字。我昏过去后,石城发现我的裤子都被血浸透了。他检查了一下后就张大了嘴巴。我那个地方的确被子弹打烂了,还往外渗着血。石城在战后形容我被子弹打烂了头的命根子时,他的眼中充满了恐惧:“你见过被人砸烂的蛇头吗?”石城和战友们把昏迷的我放上了风和那个姑娘抬的担架。往山下战地医院奔走的过程中,风一直和那个姑娘讨论着一个问题,就是我以后还会不会是个男人。如果不是风,我也许就真的成了另外一种男人。战后我很怕别人在我面前提起“太监”这两个字,可是有相当长一段时间,中国的电影和电视对太监有着异乎寻常的热情,太监们充斥着荧屏,这让我对那帮中国导演充满了仇恨。荧屏上那些形形色色的太监像一把把刀子一样割着我的心。我老婆却热衷于看那些,她看着看着就会蹦出一句:“死太监!”这让我无端地怒火中烧,于是我经常一个人独自离开家,在小城的大街小巷漫无目的地游荡。
我醒来时,裤裆里的命根子已经不痛了。风和那个姑娘把我送到战地医院后就去把她爷爷叫了来。那时,战地医院的医生正准备把我的命根子切除掉,因为怕它会感染。风的爷爷在风的带领下找到了那个军医,那个军医就是军长的女儿。风对军长的女儿说:“医生,我爷爷说,可以不用切除的!”军长的女儿认识风,她对风说:“要是感染了,那他就完了!”风说:“我爷爷是白朗镇的老中医,他有办法的。”军长的女儿怀疑地看着风的爷爷,风的爷爷朝军长的女儿笑着,他不会说普通话,他用当地话说着什么。风充当翻译,认真地对军长的女儿说:“我爷爷说,当初镇上有一个男的和一个女的恋爱,女的把那男的甩了,他就要和女的同归于尽。他把炸药绑在肚子上,结果,炸药没炸到那女的,却把自己的肚子和底下的东西炸烂了。他就是我爷爷医好的,完全用草药。”军长的女儿看着昏迷中的我,同意让风的爷爷试一下。风的爷爷很快从山上采来了许多草药,把它们捣烂之后敷在我的命根子上。我的命根子神奇地好了起来。这些,都是军长的女儿告诉我的。我醒来后,风经常来战地医院,她给我送来一种药汤,很苦的药汤,我喝了那药汤后,感觉腹下发热发胀,我还没痊愈的命根子有了硬度。但是无论怎么样,我的命根子在好了之后,还是短了一截,因为那烂掉的**无法恢复成原状。我很感激风和她的爷爷。那段日子,风给我送药时,老是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我,还不时看着窗外,向山那边眺望。有一次我对她说:“我复员后就来白朗镇找你。”她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她飞快地走了。从那以后,白朗和风就成了我心中的一个结。我没想到,战后我来到白朗,她家里人却告诉我她死了,在山上踩到地雷炸死了。
6
我告诉老板娘说:“我见到风了,我要走了。”老板娘奇怪地问我:“谁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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