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举帕掩面。她身边,那个半大少年仰起头,怒气冲冲道:
“那你们还来干什么?滚出去!我阿妈的帐子,不欢迎你们!”
“博达锡里!”钟金哈屯低声喝止。她安抚了一下少年,苦笑道:
“既然天子不能为妾做主,那么,妾身也无话可说。为了守节,只能舍身佛门了——”
“阿弥陀佛。”大帐后方,适时响起一声洪亮的佛号。一位老和尚,沈乐分明看出是高原上那一派的传承,缓步而来:
“夫人慧根深厚,深具佛性。三年前,我派活佛,就为夫人颁授了‘圣母菩萨’的称号——夫人若肯舍身佛门,我派愿为夫人建寺,供奉夫人修行。”
明使眉头大皱。钟金哈屯舍身出家,倒向西域佛门,佛门是高兴了,他的任务可就砸了。
佛门支持的,并不是现在的顺义王,而是更西边的几位势力较小、也对朝廷更不顺服的部族头领。
钟金哈屯的力量,不能和顺义王的力量合为一体,关外就不安,贡市就不能恢复……
而他的上官,那位总督宣、大、山西军务的兵部侍郎,别说再进一步,恐怕都要坐不稳位置!
情急之下,他终于咬咬牙,说出了早就准备好,本来不想轻易出口的话:
“夫人能归王,不失恩宠,否则,塞上一妇人耳!”
“什么?”
钟金哈屯猛然抬头,直视对方,目光凌厉如剑。使者被这目光一刺,几乎下意识地往后一仰,强自忍住:
“夫人,朝廷的册封,给的是顺义王,并不是夫人。夫人若无名义,拿什么来给朝廷上表?
之前辅佐俺答汗,主持贡市,固然是夫人的才能,但是,俺答汗已故,朝廷贡市,并不会为一介妇人而开!”
钟金哈屯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她抚着儿子的肩膀,缓缓站起,再也不见之前柔弱、哀戚的模样:
“所以,朝廷的意思,是一定要逼着我改嫁了?”
轰的一声,帐门掀开,甲士蜂拥而入,在她后面雁翅排开。明使后方,青年将领立刻上前一步,半掩在使节面前,脸色沉肃:
“夫人这是何意?”
钟金哈屯的目光从明使身上,流动到他面庞上,轻轻转了一转。那一瞬间,她目如秋水,说不出的哀婉动人,看得沈乐心脏都颤了一颤。
然而那哀婉只是流转在目光当中,并没有化为言语。她紧紧盯住明使,沉声道:
“我若执意不嫁,朝廷待要如何?”
“朝廷也是希望边陲安定。”刀枪林立之下,明使努力端起架子,和钟金哈屯对视:
“草原上的妇人,若无丈夫,可有能长久收拢勇士,保全军帐的先例?
夫人若不嫁,势力能长久否?若不能长久,夫人的爱子,将来如何继承草场和军帐?”
钟金哈屯脸色阴沉,半晌不语。使者察言观色,轻声道:
“夫人爱子年幼,若无长兄教导,生长于妇人之手,恐怕将来难成大器。夫人,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我等暂且告退,夫人三思。”
钟金哈屯轻叹一声,摆了摆手,请他们离去。沈乐一步一回头地跟着他们走出去,刚走回营地,就听到马蹄声杂沓,有人过来传话:
“将军留步,哈屯请将军相见——”
啊这,老情人聚会了吗?
沈乐瞬间激动起来。青年将领愣了一愣,和明使交换了一个眼神,上马返回。钟金哈屯亲自在帐外等他,两人并骑而出,走向草原。
其时晨曦微露,钟金哈屯换了一身黑色衣袍,发辫垂在脑后,整个人显得年轻许多,恍惚回到了少女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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