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也是这么解释她的辞职的。他们先是力阻她的意气用事,事后又对她的毅然决然表示佩服。后来高毅的有关事迹进一步传播至文学界,几乎成为一则神话:她是中国为文学理想而辞职的第一人,在文人纷纷下海做生意的今天她的逆向运动不仅难得稀有,而且弥足珍贵。在舆论的压力下高毅有时也信以为真,体会到自己的高尚和不凡,至少,这对她的小说发表和销售是大有帮助的。
离开学校以后,加上小说写作和发表等方面也比较顺利,高毅比过去放松了许多。她努力不去回忆往事,尤其是致使她辞职离校那件事。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每当她想起曾给凯科斯写信,想到给她写信是一个确切无疑的事实,她的脊背就会出汗。一时间高毅热血上涌,两腮发烫,虽然当时并无别人在场。高毅为自己的行为羞愧得无地自容。这里面没有所谓的痛苦或者伤感,但就其情绪强度而言一点也不比后者缓和,由于其内在的特性使内心冲突更加激烈。也许,这不过是对自我的蔑视和厌恶。当此种情绪日益强烈发作日趋频繁,高毅明白她已经从对凯科斯的迷恋中摆脱出来了。她明白自己已不再爱他,她关心的只是自己。她的神经系统以贬损自己的方式使她摆脱了与他相爱的可能。她是如此的低劣和丑恶,怎么能与和他有关的事物联系在一起呢?爱他这件事无论在今天还是在过去都是一个不切实际的幻觉。
他对她没有爱,也没有恨,他留给她的最后感受就是无限的羞愧。当然他不必负任何责任,是她自取其辱。
但她并没有就此中断与学校有关的一切联系。高毅给古天晴去过电话,对方的反应也很热烈。现在,他就躺在她的床上,在单薄的被子下面一丝不挂。虽然他已经毕业参加工作了,他的很多朋友仍然是当年大学里的同学,和那些仍留在学校里教书的老师他仍保持着密切的联系。古天晴性格外向,交往甚广,但从他轻易献身于她的事实看,她并不知道高毅给凯科斯写信的事。当然,她也从未提及。
她并不爱他,也不奢望通过与他的结合抵达凯科斯。甚至,她也从未把他当成任何意义上的替代品以安慰变态的心灵。她之所以与他来往只因为他曾经写信给她,从他的态度上她看出有机可乘。他留给她的印象既虚无又绝望,这样很好,她并不试图改变。高毅极为坦诚地向古天晴谈起她不幸的婚姻,谈到华云的不忠和偷情。
她不再相信爱情,认为人与人之间只存在片刻的温暖,这些都是她必须了解的前提性事实。古天晴点头称是。
有时,她从他的眼神里会看见某种令人担忧的同情,甚至比同情还要热烈百倍的东西。也许她的遭遇激起了对方的好胜心,看得出来他试图感化自己。他变得比以前更加顺从,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他从不提令她尴尬的问题,比如:你爱我吗?或者:我是你的什么人?或者:你认为我们之间是一种什么关系?
看得出来他的计划是长期无限乃至永远的,高毅不禁感到害怕。
她知道自己在利用对方的感情。她从不对他说爱,也抑制了他如此表达,看似平等的交往却是完全不公平的。她不对他说出那个字是因为灵魂空空如也,而他却满腔热忱。如果说利用是一种堕落,有目的的欺骗则更加不可饶恕。有时候高毅真觉得毫无自我辩护的余地。
她一面默默地吸烟,一面用手臂将古天晴搂向自己一侧。她的身体刚进来的时候微凉而光滑,慢慢地开始升温,此刻摸上去也稍有阻力了。她将一只烟缸放在自己光裸的胸脯上,轻轻地弹着烟灰并开始东扯西拉。每次,原则性的问题过去后总是这样的,古天晴积极响应,聊起各种无关紧要的话题。不知怎么地谈到了董靡靡,他居然也认识她。他们毕业于同一所中学,董靡靡比他高一届。在十一中她绝对是一个名人,她是团委干部又是学校篮球队队长。“她打篮球的时候所有的男生都跑去看,几乎我们所有的人都爱上了她。”他说。
“你呢?”高毅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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