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点。去找顾小敏吧。
他把车停在她家小区门口,等她。现在是晚上八点多,但天已经黑很久了。他知道她不会出现,她果然没有出现。他打电话给小小,小小说她有客人出不来,打电话给其他人,没有人能够和他一样,有话想说,又有时间出来说。
他突然闲了下来。公司也不想去了,客户电话仅仅是敷衍一下。他变得像颗洋葱,裹着红色的干皮,里面很辣。
找人借高利贷?然后再想办法翻本回来?
环境已经不同往日了,新闻里东南亚很多资金拆借已经出事,谁肯借给他5000万?就算是能借到,万一亏了拿什么去还?还不出来的后果他不敢想象。
车停得久了,人就麻木起来。他也许真的该吃点东西了。但他不知道该去吃什么。
时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漫无目的地路过一家餐馆,这是家粤菜馆,名字叫芭蕉楼。泰国的广东人有文化的不多,他怀疑是个本地的秀才开的。
里面没有几个人,几个女服务员在聊天。他点了一份蜜汁叉烧,一份西芹百合,都是平常菜。吃了几口,没什么胃口,他放下筷子,拿起手机。
一个服务员说,先生,你东西掉了。黄友欢回身一看,口袋里刚才掏手机时掉出一张发票。他说,谢谢,她说,不用。然后她还是过去和她们几个聊天,她们的表情很难看得出愉快,悲伤,还是茫然,连平静都看不出来。她们有一个坐在这家餐厅米黄色色椅子上,另外两个站着,还有一个眼睛望着外面,外面什么也没有,是交易所一样的黑,还有冷。
天既可以上,也可以聊,还可以每。这饭他是吃不下去了。顾小敏是不上微信的,黄友欢想起那天她下车以后,正准备走,忽然又回过头,在车窗外笑吟吟对他说,赚了怎么谢我?黄友欢没有回答她,只是笑笑,记得她眼神里满是期待。黄友欢拿出手机,搜了搜周围的人,都是些家禽一样的女的。泰国给了她们一些她们本来不应该得到的机会,她们是一些靠身体就可以活得很好的人,黄友欢一边想一边把手机里面的屏幕划来划去。忽然有冷风吹进来,门被推开,进来一个人,男的,穿着黑色的大衣,一个服务员迎了上去。那个人低声问了一句,服务员说了几句,又用手指了指方向。他离得远,猜着可能是个问路的。然后这个服务员走回来,路过他的身边,随口说道,做是做不死的,我看她是心死了。说完她进了里间。
黄友欢猛地一惊,怔在那里。她肯定不是对着自己说的,她不认识自己,黄友欢很明确这一点。但他像个被夹了手的猴子一样浑身不自在起来。
付了钱出来,身上的衣服开始沉重,后来连皮肤都像被灌进了摇滚一样的重金属,他开始发抖,抬头看天空,看不见,只看见路灯。他想打个电话给妈妈,又不知道该和她说什么。沿着滨湖街的路往北走,一路往北,可以到信武里,碧差汶,黎府。但他能是李闯吗?
做不死,逼得死。不知道顾小敏的账户怎么样了?黄友欢怜惜起她来。她的哭声,她的泪痕,甚至她的小腹的刀疤。
不远处是久光百货,再远就是摩天轮了。摩天轮闪着光,这光像是一片塑像,告诉他,你输了。
中东这个客户的设备总监何总是他买通的人,他们的设备款提前打了过来,本来是要发货前再付的,黄友欢担心会有变化,催了他多次,上周刚付过来,应该他也是费了不少劲。收到后黄友欢立即找了中间人,把他的回扣给了他。
输了。他突然不想再往前走,世间早已没有了郁达夫。“生死中年两不堪,生非情愿死不甘”。要是现在有什么人让他抗抗,他肯定毫不犹豫,即使他以前很看不起那些动不动就上街为这个为那个游行的年轻人。
顾小敏损失的是自己的十倍,她该怎么办呀?她老公会怎么她呢?她怎么处理啊?他想着,一时之间浑身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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