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觉得这样有些不近人情,郭康却说,这都是为了大家未来能更好。
“目前这个进展,还是挺不错的。”郭康对他解释道:“不管我这次能不能活下来,我们对抗瘟疫的战争,应该是可以获胜的。天父天兄终究不会抛弃大家,哪怕我不在,大家也可以继续努力,战胜这次黑死病的进攻。”
“而这次,毕竟还是第一次。所以,我期间所做的一切,都会成为之后的样板。如果我松了口,让她们探视,那之后其他人也都会觉得,与病人的会面,是可以通融的事情。这样以来,我们的禁令,就会很快松弛下去了。相反,我这样看似生硬,却是告诉大家,哪怕我自己,隔离的时候也要遵守规则。这样以来,至少能给大家一个更好的示范吧。”
“哎,都病倒了,你还在想这些……”吴翰隔着布帘,还戴着口罩。嘴里嗡里嗡气的,无奈地说道。
“我想这些,是因为这确实比我的病还重要呢。”郭康摇头道。
“黑死病确实很严重,得病之后,生死难料。否则也不需要这么麻烦了。”他叹了口气:“不过对于人类来说,确实有一些事情,是比生死还重要的。”
“按理说,所有人都不喜欢死亡,因为这是一切生物的本能。但是,人比其他生物,又多了一重灵智。因此,人对待死亡的情绪,也不止是本能的畏惧。”
“在动物性带来的反感和畏惧之外,一些人又因为人性,产生了更复杂的恐惧。很多显贵追求长生,就是因为希望能更长久地享受自己的权力和财富,而不被死亡终结,对这些人来说,死亡确实不是好事;但反过来,也有很多人,因为生活太凄惨,甚至想要提前结束自己的生命。这种自杀的行为,在动物中或许存在,但恐怕不会这么常见。这应该就不是本能的范畴,而是人类社会中产生的。”
“在不同的文明里,大家对于死亡,也有不同的理解。比如,相比于汉地人,天竺人就显得不那么留恋现世。早期的佛教里,有个重要的概念,叫做‘涅槃’,意思就是跳出轮回之外。这个概念,几乎就是针对当时的婆罗门教而准备的。相比于婆罗门教所说的,通过修行在来世提高种姓的方式,更容易被低种姓所接受。”
“我不太了解那边的说法,不过低种姓为什么不追求自己转世当婆罗门了?”吴翰忍不住问。
“可能是因为婆罗门也要转世吧。”郭康猜测道。
“呃……”
“你想想,我们十字教,甚至需要专门在教义里规定,禁止信徒自杀。这都到什么程度了。”郭康摇摇头:
“所以,抗拒死亡,留恋现世,不能接受死后一切归于虚无,恐怕反而是一种奢侈的文化状态——像伊壁鸠鲁就认为,死亡并不值得畏惧,宗教信仰和神灵才是恐惧的来源。大概是因为,如果人死的干净,灵魂归于虚无,那么反而是比较简单的,因为死亡和之后的情况,已经和死者无关了;相反,如果死不干净,神灵又干涉世界,导致灵魂落入神的手里,那可就麻烦了……”
“这样啊……这天竺人和希腊人,也有点太惨了……”吴翰感慨道。
“是啊,跟战锤世界似的……”郭康小声嘀咕了一句:
“所以啊,我觉得,相比生物本能,人的这部分,才是更重要、影响更大的。”他说道:“生物性的情绪确实存在,但人性的情绪要强得多,很容易就能压制它。留恋现世的中原人,在认定自己的价值会留存下来、不会随着死亡消逝于虚无之后,会爆发出比厌世的天竺人,乃至意图自杀的地中海人,要更加强大的勇气。古往今来,有那么多死不旋踵之士,大概就是因为如此吧。”
“至于我自己,虽然时间不长,但不是我自夸,也多少做了些事情,一直努力到现在。理论上来说,也不是不能做更多,但我也很累了。就算在这里结束,也称不上是空虚,不会觉得不值了。”他感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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