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右手断腕的白发人埋头走了出来,没好气的说道:“怎么又来了。”
程将军让秦姓老人看了看随从手里提着的酒壶,“咋的了?来找老哥你喝口酒还不行了?我程元庆这么不受你待见了?”
老人指了指程元庆说道:“说好了,只喝酒的,别的事就别谈了。”
程元庆嘿嘿笑道:“先喝酒,先喝酒。”老人犟不过,只得屈从于程将军的后连破,二人坐在门口的竹凳上,随从放下酒壶,远远走开。
披甲将军与老者坐在茅屋门口的椅子上,程元庆揭开两壶酒,递给了秦姓老者一壶,二人碰壶而饮,程元庆不说话,那老人便也只顾喝酒不开腔。程元庆偷偷瞄了两眼老者,说道:“这酒还不错吧,嘉恪老哥。”
本名秦嘉恪的老人抿了抿嘴唇点了点头。
程元庆对着眼前的白发老者说道:“老秦啊,这光喝酒没啥意思, 我叫我婆娘在家做了几个小菜,和老弟一起回去吃菜喝酒,今夜一醉方休怎么样?”
秦嘉恪冷哼了一声,将酒壶重重的拍在了桌子上生气的说道:“我早就说过了这辈子我都不可能跨进你家大门,你三番五次的来找我,变着法让我去你家。程元庆,今天这是最后一次,你再说一次,你这辈子都见不到我了。”
程元庆依旧厚着脸皮说道:“你就搬到我家宅子去吧,在这破茅屋里都住了这么些年了,已经够了。你这也才刚刚四十出头,这副身体看着都七老八十了,别说你断腕的伤,就我大腿上那道口子,现在大冷天都疼的站不起来。”
将军一边灌下一口酒一边继续说道:“那场大战后锐士营里活下来的七名弟兄这些年也死的来就剩你我二人了,好好好,就算你不愿去我家,可我给你换个好一点的屋子给你配一两个照顾你的丫头,你也不答应,我这以后归了地下那还不得被老将军指着鼻子骂,不被五千弟兄戳脊梁骨啊?这么多年到底是为什么啊?”
程元庆越说越苦,狠狠灌下两口浊酒,“嘉恪!今天无论你说什么,就算绑,我也要把你绑到我家。”
秦姓老卒拿起一壶酒也一口一口的灌下,老泪纵横。
“这桩事情搁我心底这么多年了,把我也憋的要死不活的了,那今天我也就索性不要我这张脸和你说说了。我当时乃陇城富甲一方的富家子弟,虽说不是嫡长子,但在这陇城那混个一官半职那也是手到擒来的。可是在我二十岁时,应家中老父要求入伍,筹划着在这太平盛世时,在军中镀镀金,好以后在仕途上能够一帆风顺,保一家富贵。而后家里疏通关系让我进了西秦最为著名的锐士营,白马银甲真是不可一世。与我一伍的小阿飞乃锐士营老卒之子,七岁习武身手了得,来营那年还不满二十岁,满怀期待来到锐士营,操练时非常刻苦,想为他老父亲争一口气,让世代悍卒的老高家再出一位锐士光宗耀祖。那一年守城之战啊,是我第一次见到真正的战场,敌人攻城时,城墙上我双脚发软,从小到大连一只鸡都未曾杀过的右手抖地连剑都提不起来,一伍的兄弟护着我与越上城头的昆夷步卒搏杀,在我眼前硬生生被砍下了脑袋,我却躲在墙角被吓破了胆。”
话音未落,断腕老卒捂着嘴猛烈的咳了起来,程元庆起身为他拍了拍后背,老卒子大喘了几口气,灌下壶中剩酒,长吁一口气,淡淡白雾里老卒似乎看到了那个曾经满脸笑容的干瘦小阿飞。
“夷蛮子一刀砍掉了我右手以后,我更是吓破了胆,小阿飞看到我快要死了,不要命的冲过来,护着我。他被长矛刺穿之后还回头对我喊道,好像说的老秦头,快走啊!”
老卒抬了抬自己的右手,泪水止不住的流淌。
“最后一场峡谷之战,我本想着骑马能撞死一两个蛮子然后战死,却又被张将军冒死救回,害得他身中数支弩箭,我万死都难以赎罪,还有何面目去你那锐士将军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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