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侍女们已经为老爷子完成了妆容,其实说是敷粉,不过是在范老爷子脸上抹上了一层浅色的胭脂罢了。
老人毕竟已经到了年岁,加上这些日子病弱缠身,原本已经瘦骨嶙峋,面无血色,如今抹粉之后面上终于有了几分血色。
老人在范夜等人的搀扶下又换上了一身新衣,衣色大红,背后以金色绣着一支麦穗,麦穗饱满,似被压的微微低头。
两袖之上则是绣着流云火纹,动静之间,如有火焰在双袖之间流动。
衣服下摆是一圈深蓝色,微波起伏,如江边浪潮,起伏不定。
范夜在一旁啧啧称奇,哪怕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件衣服,他依旧会被这件衣服所惊艳,当年设计这衣服的人真的是个天才。
周齐家在一旁虽然沉默不言,可心中的惊叹丝毫不比范夜少上半分。
而且即便是在他这个不曾下过农田的读书人看来,这件衣服的寓意确实已经极好了。
好的不能再好了。
此时天上日头已经高举,快要到社祭的时辰了。
老人用了用力,伸手推开范夜等人。
他一个趔趄,摇晃了几次,不过最终还是站稳了身形。
范夜在他身后欲言又止,只是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社祭的主祭之人,没有让人搀扶着的道理。
范夜等人知道他的心意,默默跟在他身后。
老人登上等在门口的马车,开始闭目养神。
车轮碾压在大道上,吱吱呀呀的作响。
范老爷子忽然想起少年时第一次做马车和他爹来这里的光景。
那时也是他们范家主祭,只是祭祀之人是他那个如今已经去世了很多年的老爹。
彼时年少,只记得花红柳绿,行人正匆匆。
「小夜,你觉得社祭对山阳来说有何意义?」
范夜此时正在出神,听到老人的问话只是猛然一愣。
他从没想过山阳社祭有什么特殊的含义,难道不是只是为了祈求来年的风调雨顺?
老人见了他的神情,只是笑了笑,随手挑开马车窗上的黑色帘幕,透过窗子,稍稍向外看去。
不远处的前方,人潮汹涌。
「社祭最初自然是为了祈求风调雨顺来年平安,可这种事大家办的久了时灵时不灵,嘴上虽然不说,可心中多少都是有些分寸的。所以后依旧接连举办社祭求的既是一个心中的安慰,也是一个寄托。」
「时至今日山阳社祭也算是咱们山阳人的一种传承。我这么说,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范夜点了点头,老人都已经说到如此地步,他自然明白。
原本他还有疑惑,以老爷子如今的重病之躯,虽说推脱掉此事会对山阳如今的大势有些影响,可其实影响算不上大,退一万步说,即便老人不来,他如今虽然年纪还小些,可也足够代表范家了。
如今他才明白,不是老人推不掉,而是老人本就想要来。
或者说吴非此举是正中老人下怀。
老人叹了口气,指了指外面的高大树木,「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岁与日迟,时不待我。」
「想当年我和你祖父也是一起坐着马车从这里经过,那时这些树木还是刚刚栽下,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一年一年,落木花开。树犹如此,故人何在?」
老人咳嗽几声,抬手捂住嘴角。
人生孱弱,偏又多情。
范夜看了老人一眼,欲言又止,他本想劝老人不要如此伤感,只是话到了嘴边,却是出声不得。
生老病死,人生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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