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抬凳子过来给陆纶坐,陆纶不坐,就在陆老太太榻前的脚凳上坐了,挨着陆老太太的双膝,道:“我就在这里陪着祖母。”
陆老太太又好气又好笑,使劲戳了他黑亮的额头两下,骂道:“起来!二十多岁的人了,还这样的皮,像什么样子!”骂归骂,语气里却满是欣慰。
陆纶笑笑,厚着脸皮道:“也没多少机会给我在祖母面前皮,就让孙儿尽尽孝罢。”
陆老太太敏感地听出他的意思来,立时皱了眉头道:“怎么?你还要走?”
陆纶抿抿唇,低声把他先前同陆缮、林谨容的说辞说了一遍:“等祖父的后事办完,我总要回去的,耽搁不得。”
陆老太太默然半晌,侧过头轻轻擦了一下眼角。
陆纶本是怕她死活留住他,见她什么都不说,只是默然掉泪,心里更不是滋味,便装作不曾看见,顾左右而言他:“我那只胖松鼠瞩′?怎不见?莫不是给你们弄丢了罢?”
陆老太太猛地一拍他的头,骂道:“臭小子!你倒记着你的松鼠!实话告诉你,你走后,你祖父看着生气,便把它扔了。”
陆纶眼神一黯,将一颗大头伏在陆老太太怀里,哽声道:“祖母,祖母,孙儿不孝,日后总要经常来看您的。”
陆老太太含着泪,抚着他的背脊,叹道:“你大了,自去奔你的前程罢。”
沙嬷嬷捧了热茶汤上来,劝道:“老太太,五爷回家,又有了前程,是好事,老太太快收了泪罢。稍后五爷去老太爷灵前说说话,也好叫老太爷放心。”
陆老太太强打起精神,逼着陆纶去凳子上坐好,问长问短。
陆纶尽捡些无关紧要,轻松快活之事说给她听,陆老太太的郁气却也去了不少。说话间,陆家老姑太太赶了过来,陆建中等人安排妥善外头的事情,也进到荣景居里来,众人将陆纶围在中间,你一言,我一语,刨根问底的问他,陆纶沉着冷静的一一答来,回答得滴水不漏。
陆建中听说他得了将军的赏识,好似前途无量,心里也很高兴,当着众亲戚的面,捋着胡子装模作样地道:“你当初若是听你祖父的,下场考个武举,前途更好。”
陆纶翻了个白眼,倒也没当众戳穿实情。
陆建中看出他的不屑与不敬,心中暗自恼火,却也没再当着众人的面揍他。
宋氏什么也不说,就只温柔地看着陆纶,一脸的满意和期待。谁说只有老大家有出息?她的儿子也有个得力的,随便跑出去就能得到将军的赏识,虽然艰险,但日后若是能立下战功,也不是不能封妻萌子。
林谨容在一旁暗暗叹气。此刻全家看陆纶都好似是鲜花一朵,一旦实情败露,便都当他是洪水猛兽,人人避之不及,欲处之而后快,只恐被他拖累。
众人都有事情,在一起聚了大半个时辰便起身告辞,各做各的事情去。陆建中板着脸吩咐陆纶:“你随我来!”
陆老太太道:“他回来就好,不许你再打他!”
陆建中赔笑道:“母亲,儿子是让他去给父亲磕头尽孝,也好叫父亲泉下有知,不再挂怀于他。”
陆老太太便扬扬手:“五郎你去罢。”
陆纶蔫头耷脑地跟了陆建中一道离去,走到门口,回头朝林谨容使了个眼色,林谨容会意得,轻轻点了点头。
午后,陆老太太照例要午睡,林谨容正服侍她宽衣,就听得左厢房传来毅郎的哭闹声。
陆老太太好脾气地道:“快去看看是怎么了?那孩子这两日有些不乖,盯紧点才是。”
林谨容道:“他正出牙呢,有点发热不舒服也是有的。”言罢匆匆回了左厢房。左厢房里正热阄着,毅郎只管咧嘴大哭,坏脾气的把豆儿递过去的玩具扔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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