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将。”佛尔中将恭敬地站着，他面前躺着面色憔悴的阿登纳·亚尔弗列德，这次叱咤风云的人物在岁月的磨砺下终究是冒出了老态，他躺在床上，床边除了梅洛中将便只有他，而他是在拜访了五次之后，终于得以进门。

    “您恢复得如何，谢尔上将非常担忧您。”佛尔一板一眼地说道，他和梅洛看上去都是同样的端正严肃，但是细看之后却各有茶杯，佛尔性格严谨沉稳，他是一个不动声色惟命是从的人，而梅洛性格却暴躁许多，只是多年的军旅生涯让他戴上一个刻板的面具。

    阿登纳上将看向他，脱去军装，他不过是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他接过梅洛递来的药，干净利索地吃完后，这才笑说道：“哪是谢尔惦记，我看是哈罗叫你带话的，哈罗真是一个事无巨细的人，他跟在谢尔身边我非常放心。”

    佛尔一点也没有被戳穿的恼怒，依旧保持着一本正经的严肃脸庞，不动声色地说道：“哈罗少将不过是代表上将的指令，上将依旧在星球巡防，无法及时回首都星探望您。”

    阿登纳不再说话，他注视着窗外那颗高大的乔杉，露出怀念的笑来：“你看，树都这么高了，谢尔也这么大了。”

    梅洛的脸上露出动容的神色，佛尔依旧维持着不变的模样，他看向那棵树，恭维地说道：“是的，三十五年足够一棵树长成苍天大树，上将照顾地非常好，夫人看到一定非常高兴。”

    “那你高兴吗？”阿登纳上将反问。

    佛尔露出客套的笑来，避而不谈地回着：“每一棵树的长大都令人欣喜，这是生命的奇迹，我们无权干预大自然的力量。”

    “不，她不会高兴的，你也不会。”上将收回视线，继续刚才的话题，脸上露出隐隐的悲伤。

    “梅洛，你下去吧，去帮我看看粥熬好了吗？”上将用一个拙劣的建议支开梅洛，梅洛脸上闪过一丝怒气，他怒气冲冲地瞪了一眼佛尔，却见佛尔丝毫不理会他的眼神，依旧低眉顺眼地站在一旁，姿势挺拔，神情恭敬。

    随着房间门被关上，屋内只剩下默不作声的两人，空荡荡的屋内除了几声鸟叫便不再有其他声音。

    “我没想到你会跟着谢尔搬出去。”阿登纳上将说道，“你是夫人的副官，我以后你会留在这里，和你的兄弟梅洛一起。”

    佛尔脸色依旧毫无变化，他严肃又认真地说道：“夫人去世前最大的遗憾便是还未找到谢尔上将，当年他还是一个孩子需要人照顾，照顾他和照顾夫人并没有什么不同，他们都非常好相处。”

    阿登纳上将注视着他，目光专注柔和，铁灰色的眼睛像藏着星空，即使在病种间依旧充满光泽，让人无法撒谎。

    “你是一个守信重诺的人，夫人的话一直牢牢记在心里，夫人待你如同兄弟，你便待谢尔如同亲子，这辈子我这个做父亲的都比不上你。”

    佛尔不再说话，他神情依旧毫无波动，他还是一个冷静的人，在谢尔军校毕业脱离家族的时候便毅然跟着他自立门户，甚至连一分钱都没有带走，这一点连他的兄弟都为之震惊。他把漫长的一生完全奉献给两个人——一个是夫人一个是谢尔。

    他待谢尔任谁看了都跳不出一丝错来，像个长辈一样教导他成长给予他尊重，也像个管家一样给他衣食无忧的生活。

    “夫人怨恨我不愿查儿子失踪的下落，谢尔怨恨我不愿查夫人真正的死因。”阿登纳上将再一次开口时，眉宇间出现一丝疲惫，这让他显出几分老态。

    “人活着就是会有很多牵绊的，你知道的，就像你离不开首都星一样，生而为人总是身不由己。”

    佛尔第一次抬起头来注视着阿登纳上将，眉目间带着坚定和无畏，一反平日里的恭敬顺从。

    “不，上将，人之行为为人定，没有身不由己，只有不愿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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